27.
八月感覺上是用一種流星飛過大氣層的速度在消逝的。
每次流星劃過的時候人們都會許願，若那顆外來的隕石真的有辦法承載所有看到它的人的願望的話，那它的責任一定很大。
它可能是人們跟上天溝通的一個工具，而且只會讓幸運的人看到，讓真誠的人實現願望。至於它會飛到哪裡去，我無從得知，只不過它消逝的速度如此之快一定是有原因的。
因為它不想讓太多人看到。
九月的第一個星期一是學校當年度的最後一次升旗禮，對於我們來說，這是畢業典禮之前最後一次唱校歌的日子了。老師通知我要把獎狀帶到學校，因為那天早上也會舉行頒獎典禮。
高二理一的課室就在我們隔壁，每天早上我都會注意一個戴眼鏡的女生。也許是畢業的時間近了，我不知道哪來的興致，突然有了一個想要認識她的念頭。
拿這種追女孩子的事情來問杜忻航的話是不會有結果的，所以我只能靠自己。我忘了是哪來的點子促使我去市場了買了一袋紅蘋果，然後在晚上躲在宿舍書桌上獨自發呆。
舍友看了我的發呆裝，問我在幹嘛，『我想要認識一個女生，可是我不知道要寫什麼？』我拿著紙條回答。
『唉喲，你那麼厲害，直接寫一首詩送她啦！』舍友輕描淡寫的說，我就知道他會給我這一個最沒有用的提議。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你以為每個人都喜歡詩啊？』
『你是第二名耶，怕什麼？』他邊說邊笑，像是在等著我變出什麼有趣的把戲來。
『算了，問你們也是不會有結果的，我還是自己想好了…』我獨自說著，『不過就是一句話，簡潔有力就好，沒什麼難的。』
聽我這麼說，舍友就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我就這樣坐在書桌前苦想，十分鐘之後就有了靈感，於是在紙上寫下『我家的蘋果想認識你，可以嗎？』。
『寫好了！』我把紙條拿給舍友看。
『咦…好像還不錯哦！果然是大詩人呀。』
『這跟詩人不詩人的沒有關係好不好，不要什麼都扯到上面去啦。』過了這麼久我還是不習慣大家叫我大師什麼的。
『搭配上你的紅蘋果，然後下一步你要怎麼做？』他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倒是還沒想到一個周全的辦法。
『偷偷放在她的抽屜裡面。』我不是很有把握的回答。
『這麼厲害，果然是包哥，明天等你的好消息啦。』
第二天我提早十分鐘去學校，經過高二理一的課室時，那個女生已經坐在位子上了，對於有著可疑行徑的我來說當然是快點閃回自己的課室。
林楚彬早就在位子上了，看我從書包裡拿了一顆紅蘋果出來，好奇問道『你要幹嘛？』
『你在這裡太好了，幫我想一下有什麼辦法可以把蘋果和字條…』我把來龍去脈對他說了一遍。
『很簡單啊。』他聽完後回答。
『簡單？』我瞬間精神振奮，『果然是高手，要怎麼辦呀？』
『我們等下不是要去升旗禮嗎？』他開始對我解釋。
『對啊。』我點點頭，『我等下還要上台領獎的耶。』
『每次升旗禮的時候我們班都是最後一個走的，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再進去他們課室裡面放就好了啊。』他像個戰術專家為我講解。
『對哦！』我恍然大悟，接著問『可是每間課室都會鎖上啊…』
聽了我的問題他露出無奈的表情，『唉呀…你看過我們班的人進課室前是在門外傻傻等著波波回來的嗎？每間課室的後門只要推一下，很容易就開了。』
『真的？』我嘗試回想每一次回班上的過程。
『沒問題的啦！』他信心十足。
『那等下就靠你了，幫我放進去。』我把蘋果和紙條給他。
『等人走完後，一起去。』林楚彬回答。
每個星期一早上都是用來寫作業的，校方規定只要是有升旗禮的早晨，聽到預備鐘響起之後所有班級都要離開課室去草場集合，但在我們班，大家都會下意識的忽略掉預備鐘，不會有人在它響起的時候動起來，直到感覺走廊上的人群開始減少，第二次鐘聲響起後大家才會意興闌珊的離開。
我和林楚彬故意走在人群的後頭，待前面的人都轉身下樓之後，他就非常有技巧的打開高二理一的後門。
她的位子就在後門旁邊，我們走進課室內查看座位表再確定了一次，然後林楚彬就把紙條放在她的抽屜裡，再用蘋果壓住。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任務後，我們趕在隊伍後面往草場前去。
台上老師簡短的報告後很快進入頒獎典禮。其實我一直都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我早就習慣在台下看別人領獎了，每次上台領獎的都是成績標青的前段班同學和校隊代表，我知道自己是個平凡的人，因此從沒想過還有機會站在光前廳前拿著獎狀拍照。
因此當這個得獎的時間出現在中學生涯的最後一個夏日時，我心中除了感動之外，還有很多的不捨。
為什麼我會一直等到今天才有機會站上領獎台呢？為什麼一直到了今天才有機會讓全校的人聽到我的名字呢？我真的還是想不通，我上台領的這個獎，究竟是運氣還是實力？
即使大家記住這個名字的時間只有一天，但我還是會因此而感到驕傲。
當台上念到我的名字時，班上同學很興奮的拍手，走上台時我才發現自己沒有帶獎狀，結果就直接省略掉和校長握手領獎的過程，老師要我走到光前廳前面去集合拍照。
這張照片會被收在什麼地方呢？
往課室走回去的時候，我開始在想，可能文學真的有改變世界的能力吧，以前的我桀驁不遜，但現在我卻彬彬有禮；以前的我衝動不冷靜，現在變得沉著理性。也許是因為長大了，懂的事多了，明白事理了，又或許是好的文學與故事讓我們能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遠，走得更容易。
那天廖國平在課堂上和我們玩了一個遊戲。
華語課已經教到最後一章，當我翻找著老師要我們看的課文時，我真的覺得時間不多了。幾百頁的課本很真實的表達我們學習的進度與青春的蹉跎，封底可能隱藏了什麼秘密，一定要準畢業生才有機會見到。
『基本上所有考試的範圍已經教完了，剩下的這幾週會用來幫你們複習統考。』他在台上說著，『我跟你們玩一個遊戲好不好？』
聽到『玩遊戲』三個字，全班精神奕奕，老師接著說：『遊戲規則是這樣的』，他看看我們，『首先是看你有沒有勇氣站上台…我不強迫每個人都要參加，不過我希望你們都能自願上來玩。然後，要上來做什麼呢？不是要你上來講話，而是要你上來聽其他人的話。每個站上來的人都會得到五個人對你的講評，前面四個要講評的人由大家舉手爭取，而最後一個人則由被講評的人自己選擇他想要聽誰的話。』
台下一片安靜，仔細思考老師所說的事情，他繼續說『講評的內容是那個人的缺點，但不能人身攻擊。』說到這裡所有同學互相張望，每個人都被這個看似有趣卻危險的遊戲所吸引。
『這個遊戲主要是要看你們有沒有勇氣面對別人對你的批評，沒有辦法接受批評的人還是不要上來，你很可能到現在才會發現，最不滿你的人就是你最好的朋友，因為他們最了解你，所以他們一定會舉手。』廖國平又說了一句，『台上的同學在聽完五個人的話過後可以有一次為自己平反的機會，好了，有什麼問題嗎？沒有的話現在就開始咯。』台下安靜一片，於是他很聰明的說，『我希望有人可以自願當第一個。』
一秒、兩秒、三秒…然後振洲第一個走上台，坦蕩蕩等大家批評。我們班就是這樣，只要有人肯當第一個，大家就不會再畏縮，也開始吵鬧起來。
第二個是黃樂浩，振洲和樂浩都是班上人緣很好的人，所得到的評語也不會太奇怪。
不一會兒功夫遊戲就進行了快二十分鐘，同學陸陸續續的上台，每次當上面的人走下來時，我都能感受到他們心裡既難受又開心的情緒，像是你已經牽到對方的手了卻不能接吻一樣。廖國平都會看看我，眼神中透露了一種很希望我上台去的感覺。我想也許老師真的很器重我吧，台上波波正在接受大家的攻擊，波波上台的時候同時有七八個人舉手爭著要說話，結果一開口果然都不是什麼好事，我們邊聽那些批評邊笑，但波波一個笑容都沒有。
然後等到五個人講完，她可以為自己講話的時候，終於落下了眼淚。她沒想過在大家眼中的她是這個樣子的，台下人的話像一根根針扎在她的心中，她哭的時候感覺很委屈，老師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阻止我們，只是任由這個遊戲繼續下去。
老師是對的，這是一個關於勇氣的遊戲。第一份勇氣是上台，第二份勇氣是聆聽，第三份勇氣是接受。
我稍微深呼吸一下，等到波波哭得不能自己走下台後，我便站起來走上台去證明自己的勇敢。
黃樂浩第一個舉手，說道『有時候你的脾氣不是很好，尤其當你在球場上的時候，你的好勝心太強，好勝心強並不是什麼壞事，只不過有時候跟你同隊會很有壓力，大家只是開心的打球，不過你都想著贏球…但是大多數時候和你在一起都很開心。』
我點點頭，看著他微笑，他所說的是我從小到大都有的好勝心。
第二個人是劉增賢，他說的內容和黃樂浩差不多，作為和我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他對我的認識最深，我很感謝他舉手告訴我他的感受。
第三個是肥祥，我們同班了六年，一直等到今天他才說出了心底話，『你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很好的隊友，不管是在班上或是球場上，我們都合作得很好，不過你的脾氣真的不太好，有時候看你心事重重，作為朋友的想要關心你，可是卻換來你的冷漠，坐在你旁邊的這一年，有些日子可以跟你很好，有時候你又不想理我…』他是說最多的一個，每一句都說的很對，巨蟹座的情緒化是我無法克制的，其實我很感謝他的寬容，接受心情總會忽冷忽熱變換的我，他是個大度的人，我很想馬上走下台給他一個擁抱。
第四個是振洲，基本上前三個人已經把他想要對我說的話都說完，結果輪到他時他只能說起我的優點來，讓我感覺怪怪的。
終於輪到了最後一個人，在我走上台前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好啦，剩下最後一個，由你來選擇。』老師看著我說。
我停在那裡整理自己的情緒，前面四個人說了什麼對我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為我唯一想要知道的是在高中這三年的日子裡我為某個人做了很多事情，她的感受是什麼，我想要聽她說話，我想藉由這個機會來確認自己在她的世界裡是什麼人。
班上一片安靜，等著我叫喚那個名字。我深呼吸，所有事情好像都靜止了，我聽得到時針在走的聲音，有個女生低著頭，她坐在講台前面第二個位置，我看著她，大聲喊道『杜筱施』。
她站起身，一直低著頭，過了幾秒鐘，像是已經整理好自己想要說的話之後才抬起頭看了看我。
『你是一個很好的男生…』她怯生生的說了第一句，『你很有才華，會寫詩，還得獎，做事認真…』她又停頓一下，低下頭說『我不知道你對別人是怎麼樣的，我只說我自己感受到的…你對我很好，有時候會送我東西，會寫詩給我…』
她說著的同時，我的腦中浮現了很多高二時的情節，『我抄歌詞送她、幫她買CD、買東西給她吃、陪她等車、上課時那些凌亂的對話、她側過臉叫我看她的睫毛…』
『你送給我的那些禮物我都很喜歡…』她繼續說，但開始哽咽『不管我怎麼對你，你對我都還是很好…』
我們四目相交，我看到她的眼眶有些泛淚，臉色因為害羞而紅彤。
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不再那麼多話，不再那麼緊密了？就像我和林楚彬之間的友情一樣，好像不過是一個晚上的時間，兩個人的關係就疏遠起來了。是被人詛咒了嗎？不然原本好好的感情怎麼能一下子就變調呢？
我才發現我似乎好久沒有這樣子好好看著她了，也可能不太久，可能不過是一兩個月的事情，感覺卻像兩三年。
她深呼吸一下，接著說道，『謝謝你。』
我忘了自己在台上說了什麼，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坐在位子上了。遊戲還在進行著，氣氛又恢復到原本的狀態。我看著杜筱施的背影，一直有個問題想要確定。
肥祥看我傻傻的在發呆，突然說『文傑，我早就知道你喜歡她了。』我看看他，給他一個微笑。
『看你每次為她做的那些事就知道了，只是不說出來…而且也沒什麼好說的。』肥祥難得感性的話讓我溫暖。
我還是看著他什麼也沒說，然後才慢慢的拿出一張紙。
『我看你剛才眼睛很紅，你是不是要哭了？』我寫下，然後叫肥祥傳給她。
過一下她傳回來，簡短的答道『沒有呀，你不要亂猜啦。』
『嗯…有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問你。』我又在紙上寫道，傳回去。也許這個動作有點多餘，但如果發生在我們之間的這些小事在組合之後算得上是一個故事的話，我覺得現在這個場景也許可以是個結束。
她把紙條傳回來，『什麼事情？』
我已經做好準備，不論得到的答案是否讓人滿意，我還是要傻傻的問一句，『我為你做過那麼多事情，你到底有什麼感覺？』
『感動。』她的第一句回答，下面還有一句『屬於朋友的那種感動。蔡文杰，謝謝你。』
看了一遍再一遍後，我沒有再寫下什麼，這個答案已經足夠了。我把紙條折好放進書包，這張將會成為回憶的紙條必須被好好收藏。
我會永遠記得，在我高中青澀的歲月中，我曾為某個可愛的女生熱烈付出過，然後在高中生涯即將燃燒殆盡前，我終於有勇氣確定她也會永遠記得我，因為那兩個字，『感動』。
還來不及讓所有人都上台玩遊戲，華語課就結束了。
高二理一下午還有課，我一直等到下午四點，確定大樓沒人了之後才偷偷溜進他們班。我有點吃驚，那顆紅蘋果還放在抽屜裡，紙條也壓在下面。
我似個小偷蹲在那裡打開紙條，在我的問題下面多了一句字跡清秀的回答，『嗯，請問你是誰？』
看到這個回答我才稍感放心，接著又寫了一張新的字條做自我介紹，同樣的用一顆新的紅蘋果壓著，然後才離開。
舍友都很關心我的蘋果作戰計劃，我把情況仔細的描述一遍，稍稍的為我們日漸緊繃的宿舍生活帶來一絲歡樂，舍友很快的就馬上為那個女生去了一個『蘋果妹』的綽號。
隔天早上我去到課室，心裡一直在想著蘋果妹會怎麼回答，我轉身跟林楚彬討論，結果他很酷的說了一句，『直接去找她啊，這樣比較快啦，你還在那裡傳紙條，誰認識你呀？』
『可是這樣會不會…』我話還沒說完，他就接著說：『沒有可是了啦，我們只剩下一個月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他說的話也有幾番道理，我原本就是想要趁著畢業之前去做一些瘋狂的事情，不能在這種時候還畏首畏尾的。
『好，你陪我去吧？』我問道。
『走啊！』他豪爽的站起身帶著我走出去。
我跟在他身後走到了高二理一課室外，林楚彬就走過去叫蘋果妹。感覺一切好像來得太快，我腦袋瞬間空白，心跳很快，結巴的說，『呃…我就是…送蘋果給你的…人…』
她被林楚彬叫出來本來就覺得莫名其妙，整個人呈現癡呆狀態，聽了我的自我介紹，愣了一下才反應，『哦…你好…』
我僵在那裡不知道要說什麼，然後她開口說『你不要再送我蘋果了，我不怎麼吃…』
我還是很僵硬的點點頭，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就很草率的說聲再見，接著就離開了。
『怎麼樣？你說了什麼？』回到班上林楚彬問我。
『我完全詞窮，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講了我就是送她蘋果的人，然後就拜拜了。』我心虛的說著，『重點是最後她竟然跟我說她不怎麼吃蘋果…』
『可能她比較喜歡吃榴蓮呢？』他開玩笑說。
我倍感無奈，難得我做了一件看起來如此浪漫的事情，實在想不到最後對方會說『我不怎麼吃蘋果』。
我不知道那兩顆蘋果最後怎麼樣了，那天放學我拉著杜忻航跟我一起溜進去高二理一時，兩顆蘋果已經不見，杜忻航還打開他們班的垃圾桶來檢查一遍，也沒有看到蘋果的踪影。
兩天後我又寫了一封信給她。我只是隨便寫了一些心情想拿給她看，我已經準備好要是她不想理會的話，那這個『突然想要認識女孩』的事件就告一段落，我應該認真對待的是考試，而不是再死纏爛打的闖進人家的生命中。
我托黃樂浩在休息節的時候拿到班上去給她，那時候上課鐘剛好響起，他回來的時候手上的信已經不在，於是我很開心的問，『她收下了嗎？』
『沒有。』黃樂浩答道。
『靠！那我的信呢？』我驚訝道。
『你先聽我講完啦。』他嘴角上揚，我感覺的出並不是什麼好事，接著他說，『我拿給她的時候她直接拒絕，然後我就叫坐在她旁邊的同學交給她，結果她同學也跟我說她不要。』
我急了，『然後？那為什麼信又不見了？』
『後來廖國平就出現了，他剛好要上高二理一的課，我就把信交給他叫他幫我轉交。』他平淡的描述著，而我聽到這裡已經快被氣死了。
我無奈的說，『你竟然還動用到老師？你是要讓他們全班都懂就對了？』
『我這個叫使命必達，我還站在門口看老師叫她的名字，把信交給她才回來的。』他笑著說。
『我真的服了你了，認識到你們這些朋友真的是我的榮幸。』我想這個故事被這樣一搞真的可以結束了，蘋果妹肯定不會回信，頂多可能回我兩個字，『滾蛋』。
這齣小小的鬧劇娛樂了我們一個星期之後，我下定決心要開始專心準備考試，杜忻航也和我約定說他要認真的為畢業考和統考做準備，那時候用粉筆寫在黑板上的統考倒數日還剩25天。
老師們在課堂上給我們的自習時間逐漸增加，我總是稍微認真個十分鐘就會不耐煩起來。讀書就跟釣魚一樣考驗耐性，我買了兩本稿紙，自習到很無聊的時候就會在上面寫下一些東西，我想為杜筱施準備一份最好的生日禮物，同時也是她的畢業禮物，我想要把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寫出來。然後在我必須為這個故事下一個會讓人會心一笑的標題時，我第一個靈感就想到了『她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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