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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若不就班會時過度凌亂的秩序來說的話,換位過後的我們明顯處在一種和諧的狀態,上課時大家都是有說有笑,一邊起哄全部人都會盡力配合,從某個角度看來我們的上課氛圍是同仇敵氣,能夠和自己的好朋友從早到晚坐在一起,話題百無禁忌的暢所欲言,當然能夠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做什麼事都覺得自己不是在孤軍奮戰。

我常會莫名的陷入某種沉思,像是上數學課時我都喜歡邊看著講台上神情豐富的老師講課邊想著自己的未來。所謂的未來給人一種海市蜃樓的錯覺,我察覺它原來並沒有離我們那麼遠,我們必須站起來面對它時的關鍵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我還是難以將自己從小學生才會有的無憂無慮中抽離,很多時候我多麼希望自己還是個小學生,早上起床上課,放學回家做功課,週末時和鄰居一起玩鬧整個下午,雖然即使到了高中還是維持著這樣的生活方式,但我們已經不再是小孩,大人看到我們時不再是先搖搖頭之後接著說『你還小,不懂』,而是臉色沉重的看著你說『你已經長大了,應該懂得』這樣的話,於是我對於我們是個準畢業生,中學生涯還剩下八個月來說並不是非常期盼,我可以為自己辯護說我是個念舊的人,但我始終無法說服其他人去覺得我並不是想要逃避長大的煩惱,我突然覺得長大好痛苦,我們好像已經失去了小時候引頸長盼的那種對『成長』的渴望,換來的是我們不斷的在逼迫自己成為別人眼中應該有的大人的樣子,我只能說社會價值扼殺了所有人的童真,並不斷的逼迫每個人去成長為社會所需要的養分。

就在那一天我問肥祥,『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你說什麼?』他正在猶豫要不要直接趴下去睡覺,雙手托著下巴的回答。

『我問你,你有沒有想過生命的意義是什麼?』我把手上的所有東西放下,全神貫注在我們的對話裡。

『呃』他面露難色,接著說:『你能夠說的簡單一點嗎?我不是聽很懂

『呃應該說,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是為了什麼東西?』

『為了夢想咯。』肥祥下意識的回答。

『我的意思是,那達到了夢想之後呢?』

『達到了夢想之後又會有新的夢想要追求啊,人都是貪心的,所以一輩子都不夠。』

『呃』我只是回答了一聲,始終覺得這不是個滿意的答案。

『你怎麼會突然想問這個啊?這麼深的問題,數學那樣子我都搞不懂了,何況是這種有深度的問題。』

『我從書上看來的。』我把正在看的小說拿起來讓他瞧瞧。

『那書上有沒有說什麼?』

『並不是說得很清楚,我覺得作者是希望讀者自己想這個問題吧。』

『那故事裡面的主角的生命的意義是什麼?他做了什麼?』

『他做了自己喜歡的事,他堅持自己,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做了很多不一樣的事情。』

『嗯做自己喜歡的事』,他喃喃說著,『有道理。』

『所以你有想到自己喜歡做的事嗎?』

『呵呵,這個我早就想好了,我要當廚師。』

『嗯,那如果有一天你已經成為了廚師,你還想做什麼?』

『就還沒想到那麼遠啊

『如果人生只是為了追尋夢想而活著,那麼當我們追尋到了夢想之後是不是代表我們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

『也不是這麼說吧,總會有些什麼讓我們想要活下去的吧。』

『嗯嗯。』我點頭。

『所以你覺得生命的意義是什麼?』這次輪到他反問我。

』我開始思考,接著靈光一閃的說:『哦,我想到了,所謂生命的意義就是去找尋生命的意義!』

『所謂生命的意義就是去找尋生命的意義?』他跟著念了一遍。

『對,因為每個人對夢想的要求一直在變,追尋了一個夢想,達到了之後又會有另一個夢想,永無止盡的渴望,我們永遠也不滿足,只有追尋思想上的滿足我們才會真正的滿足,而所謂思想上的滿足就是我們確實的找到自己活著的目標,那就是所謂生命的意義,而我們活著就是為了找尋生命的意義。』

『好亂不過好像很有道理,只不過如果一輩子都找不到自己生命的意義,那就代表白活了?』

『呃只能說,我們應該需要很多時間去找尋那樣東西,能不能找到是個問題,夠不夠命找到也是一個問題,但是有目標就去追,比起你因為害怕就不去追不是來得更有意思嗎?即使得不到答案,但是至少你品嚐過追尋的滋味呀!』

『有道理!哇,我真的很佩服你說得出這樣的話!』肥祥一臉恍然大悟兼佩服的讚道。

『呵呵,是嗎?』我有些難為情,『只是書看得多,花了一些時間思考,自然就想到的了。』

『也要你有天分才會。』他還是一副佩服的表情。

我微笑,接著回到上課的靜止狀態中。

 

那一個星期並沒有什麼不同,班會安穩的進行,議程的進度到了討論籌措經費的地步,除了每個人的家長大概都要自掏腰包來買十本一百塊的嘉年華股本外,我們能夠有效籌到營運資本的方法就是到校外去進行義賣。

學務處明確的規定我們到校外義賣時必須有怎樣的裝扮,兜售產品的種類,以及所籌到的款項必須如何處理等。

對於讀商科的我們來說要做生意其實不難,不過身為主席的張淑薇還是難免的要為班上不合群的態度說幾句話。

『我們現在要討論義賣的時間和地點,以及工作的分配,相信大家都很清楚記分的方式,我希望大家都能盡量配合,不要找藉口說不能來。』

同學們的態度已經謙遜不少,或許大家也意識到在課堂上跟她抬槓根本就沒有意思,要不要參與才是重點,所以即使連很多意見要說的饒文翔也沒有出聲。

我們很順利的就敲定義賣日期和地點,一切東西只需要等到學務處核准就能開始準備,放眼看去並不會遇到多大的問題。

我在上課時說話的對象都是肥祥,要不就是杜忻航或坐在我前面的班對黃樂浩和房欣韻。肥祥是個比較被動的人,他為人比較老實,對於要找他說話就等於我必須主動加興奮來說會使得我有些提不起勁,結果很多時候我都在跟坐我前面的房欣韻聊天,可以和女生聊天對我來說就像是一種施捨,肥祥選的座位附近坐的人全部都是男生,結果搞得我一可以跟女生說話就停不下來。

劉增賢坐我右手邊靠牆的位子,我的後面是林楚彬,這樣的地緣關係使得我們那裡一小群的人幾乎就像一家人般無話不談,前方一人說話,後方自然會有幾個人相呼應。

房欣韻也是新邦人,她負責收殺手每天都會派給我們的簿記作業,而我還是難以改變收數學作業的命運。我不清楚老師在哪一堂課有說過要我負責收作業,但新學年第一次交作業的時候全部人就好像程式設定好了一般把作業全塞過來給我,我無奈的只能欣然接受大家的賞識,盡責的把所有作業收好。

放學後要把一疊活頁紙拿上辦公室的時候房欣韻又會叫我順便幫忙拿上去,所以不管什麼作業,到頭來好像都是我的事。

 

每一堂華語課老師進來時第一句話都會問我們『投稿的作文寫了嗎?』,對於老師自信滿滿的認為我們班會有很多人對寫作有興趣這件事來說,我們真的倍感無奈。

『我發現你們班有幾位同學非常有潛能。所以你們並不是不會寫,而是懶惰寫,再說你們也不是沒時間寫啊,只是找藉口說高三很忙,沒空寫而已。』老師在前面自我催眠起來,我只是坐在底下看著自己的作文簿發呆。

第一次發回來的作文簿評分欄的地方用紅筆清楚的標記著我這次作文的得分『74』。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作文能夠突破70分,就算是高二的華語老師非常欣賞我,我也只拿過兩次70分,但偏偏第一次遇到廖國平他就給了我前所未有的高分。

這在我心中掀起了一波難以抑制的火苗,我開始感受到自己幼小的心靈在中學這麼多的日子中終於有了成長,我開始得到兩個老師的肯定,寫在簿子上的分數就是最好的證明,我有些興奮,決定以此為目標,下一次的作文要拿更高的分數。

隨即我抬起頭看看老師,他也注意到我的眼光,對我點了點頭。

我有些不知所措,這種時候只有裝酷可以掩飾心中的興奮,所以我只是擺出一副沒什麼的樣子,看著其他人把目光投在我的身上。

命中注定要當班長的饒文翔是我們班的大文豪,所有關於歷史與文言文的東西他都可以跟你解釋出處與作者寫出那些作品時的心情。他就像是乘坐時光機來到現代的古代人一樣,滿腦子想的都是亂世出英雄的情節或還我祖國之類的對白。當華語老師在台上解釋一堆我們還沒讀過的文言文時,他早就已經翻譯完畢,等著對照老師的版本是否有誤。

班上很多女生都看他不爽,當然這包括杜筱施在內,她們都覺得饒文翔太愛現了,總是喜歡在全班安靜的時候獨個兒在位子上吟詩作對,感嘆這世界知己難尋,沒有人可以了解自己身為絕世大文豪的心情,所以他的作文我們也都是有看沒有懂。

其實打從初二那年我們同班開始饒文翔就很喜歡杜筱施。他就坐在杜筱施附近,所以很多時候他都會找藉口跟杜筱施說話,當作文簿發下來的時候他會第一個問杜筱施拿多少分,老師要我們分組作業時他也會問杜筱施能不能跟他同一組,最後就是放學的時候問杜筱施要不要一起吃午餐。

對於擁有一個這樣積極的情敵我實在沒什麼好說,我只會把自己暗戀杜筱施的心情埋藏在心裡,不對外公開。

杜筱施開朗的性格的確很容易吸引男生的青睞,她對班上所有人都一樣,不會表露出特別的關心或厭煩,我想這就是為什麼饒文翔這只打不死的蟑螂在那麼多年的單戀中還能屹立不倒的原因。

 

在二月快要結束的那個星期六,班上同學決定在年假來臨前在我們宿舍舉辦一年一度的團圓飯烤肉。

杜筱施終於把《尋找周杰倫》還給我了。那天放學時窗外正在下雨,鐘聲響起後所有人匆忙的收拾書包往外衝去。

『這是筱施叫我還給你的。』張淑薇動作迅速的穿過人群走到我面前把東西放在桌上,對正在收拾抽屜的我說道。

『怎麼了?她怎麼不親自拿來?』我被這個狀況弄得有些糊塗,因為她放在桌上的除了CD之外還有我送的周杰倫桌歷。

『我不知道,她只是叫我拿來還給你。』

『啊?為什麼?她是怎樣啦?』

『我什麼都不懂,你不要問我啦!』說完她很快轉身,背著書包走出課室。

我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杜筱施要把我送給她的東西還給我,於是我開始檢視自己做過了什麼,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讓她不開心。

我必須承認女生有時候很難捉摸,尤其當我很想要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時,我越沒有辦法得到正確的回答。

回到宿舍後我很快的拿出手機發了封簡訊給她。

『你是怎麼了?為什麼把周杰倫還給我?』

『那原本就不屬於我』她簡短的回答,就像上一次我弄她生氣時一樣不加任何標點符號。

我不知道該回些什麼,只是愣在書桌前看著CD,心想著我原本應該在她把CD還給我的時候很開心的跟她聊著天,問她電影好不好看之類的問題,但此刻我卻陷入某種茫然,害怕所有的付出都會在這最後幾個月的時光中被消磨殆盡,結果一無所獲。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某個博士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在研究某樣被別人當成天方夜譚的東西,在快要研發成功的時候,竟然被人搶走了所有筆記,而那個人還用自己的發明來揚名立萬,自己卻只能喊冤而死一般。

我突然間被杜筱施冠上了莫須有的罪名,懲罰是她不想理我,而且把我誠意滿滿的禮物退回來。我好希望有誰可以解救我,但不擅表達的我只是安靜的躲在自己的小角落。

晚上的烤肉會是有史以來最多人出席的一次。我因為要參與烤肉而沒有回家,午覺醒來之後客廳裡已坐滿人,但卻沒有人升火。

劉增賢開車載了一堆人出去,另一個舍友吳聲宏在一邊像個生意人般的忙著講電話,我無奈的只能在心中搖搖頭,獨自升起火來。

這世上怎麼所有人都為了自己,沒有人肯犧牲一點自己的時間與力量來做一些可以讓大家都感到開心的事情呢?

我蹲在火堆旁,安靜得像個癡呆一樣流了一身汗和骯髒為大家升起了火,其他人卻有說有笑的在一旁研究菜色。那如果沒有人升火的話是不是代表我們不用烤肉,只要吃菜就好了?

天色暗下來之後,人也到齊了,烤肉會很自然的就開始。杜筱施穿了一套青春洋溢的服裝來到,我們對看了一眼,她只是冷眼以對,把我當成透明的一樣。

即便有再多的問題想要問她,在這樣的場合與氣氛裡,還有她的眼神都表示了這不是一個好時機。

我一整晚無精打采,只希望結束之後有人能留下來打掃。這是我從過往的經驗中得到的結論,那就是沒有人願意留下來收拾爛攤子。

一次又一次的大合照,家住比較遠的就提前離開,同學懶散的坐在各個角落,杜筱施也和張淑薇走了,我不知道要做些什麼,躲在房裡安靜的看書。

『等等有什麼節目?看電影還是唱歌?』有人在外面大聲喊道,愉悅的氣氛感染了所有人,唯獨我。

『好吧,那就決定去看戲,要去的人舉手一下!』叫囂聲持續,入夜後歡鬧聲格外刺耳。

『喂,菜包!你要不要去看戲?』劉增賢跑到房裡來叫我。

『不要,喂,你也是住這間宿舍的,出去外面叫人留下來打掃之後再去看電影好不好?』

『可是現在晚了,再不去就買不到票了,明天再回來打掃啦!』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們去吧我不去,如果沒有人打掃的話,明天早上會被房東罵的。』

『好吧,拜拜!』他轉身走出大門,安然的鎖上門。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把所有的垃圾包起,把所有的地板洗刷乾淨,之後才安心的上床睡覺。

 

畢業特刊籌委會規定每班都要在三月交出所有要刊登在畢業特刊上的照片,所以新年放假回來後的那個星期是讓所有畢業生非常興奮的畢業照週。我們選定了只有一節下午課的星期一下午在學校拍攝。

為了增加自我存在的視覺感,每個人都會想辦法弄很多造型,女生會把自己弄成香菇蓬蓬頭,或是沒近視的人也戴起眼鏡。所有人都會得到一條跟巡查員一樣的深藍色領帶,領帶上面有一個白色的校徽,它象徵著六年的中學生涯和每個人對畢業的憧憬。

班上同學興奮的拿著領帶你一言我一語,我從來沒有打過領帶,完全不知從何下手,這對於一個即將出去面對社會的高中男生來說有點挫折。我有些不習慣,其他人已經侃侃而談起來,別好的領帶掛在頸上非常神氣。

所有人都把領帶別好,沒有人注意到我,正準備離開課室去拍照的時候杜筱施出現了。

『喂,你怎麼那麼慢啊?』打領帶是她的長項,即使閉著眼睛她都能弄得很好。

其實就在我拿到領帶的那一刻,我心中想到的第一個可以幫我的人就是她,但隨即想到前幾天她還很奇怪的把我送給她的禮物還給我,我們心裡還存在疙瘩,於是打消念頭。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還若無其事的要幫我,我趕緊答道:『我不會啊』,語氣有些謹慎。

『那你怎麼不早說?』她搖搖頭,一副被我打敗的樣子,隨即順手的幫我弄起掛在頸上的那條領帶,『你是要全班人等你呀?』

我和她的距離只有一小步,她專心的幫我別領帶,我看著她的臉龐,她似乎已經忘記『還不能和我說話,她還在生我的氣,我們還沒有和好』這樣的事情,專注在我的注視裡,我險些愣在那裡,就快看出了神。

『這樣可以嗎?』她邊弄邊問,非常細心,怕勒的太緊讓我窒息。

我這才回過神,說:『嗯,很好呀

『那好了,快走吧,其他人都不見了。』其他人早已走光,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

我們倆快步走著,尋著吵鬧聲的方向走去。

我一直很想問清楚她把東西還給我的原因,趁現在兩個人獨處,我見機不可失,於是裝得若無其事的問道:『喂,你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嗎?』

『你在說什麼?』她一臉狐疑的答。

『我們不是應該冷戰嗎?所以你幹嘛理我?』

『不然你是要全班人等你一個哦?笨蛋。』她裝得很嚴肅的回答,想笑又不笑出來。

『所以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你很羅唆耶』我們走上樓,同學們都在那裡,她轉過頭看著我說:『沒事了啦

我安靜,在心裡暗爽,跟上去和大家一起拍照。

每一次拍攝的地點不外乎草場,籃球場,孔子像,禮堂,教室等。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草場是全校最美的地方,草皮的顏色總會因為陽光的照射而顯現不同的顏色,晴朗的下午草皮是清脆的綠色,天空是一片藍色的畫布,穿著白校服的我們只是大自然裡頭的點綴。

我們在草場停留的時間特別久,那裡就好像一個大泳池,我們是泡在水里的人,水很溫暖讓我們捨不得上岸。

因為時間的關係,有人建議說按照座號排序每三個同學合照一張,拍完之後就離開草場。大家有說有笑的拍照,終於輪到最後幾個。

『等一下阿拉坦杜忻航。』林楚彬走過來跟我說。

氣氛早就被炒上來,阿拉坦一向都是校園裡備受推崇的遊戲,我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

杜忻航就是最後幾個人之一,他和其他人一樣開心的面對鏡頭笑著,我們全部男生圍在一旁,笑嘻嘻的看著他。

快門按下的同時,杜忻航看到我們的笑臉後表情有點扭曲,開始感到不安。

『好了。』攝影同學捕捉完鏡頭後說道,隨即我們一群人瘋狂的像是喪屍看到活人一樣衝向杜忻航。

『哇!!!!』杜忻航沒命似往後逃跑,所有人一擁而上幾乎把他嚇死,有些人繞到後面去包抄,我奮力的追著這個最好的朋友。

他逃命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平時體育課他根本就沒有跑得像現在一樣,結果追在他後面的人很快被甩開,只剩下我一個。我心想如果說要阿拉坦他但最後因為追不到他而結束的話那樣場面一定會冷掉,所以還是很積極的追在後面。

杜忻航往校門口的方向逃去,我離他越來越近,只需要兩大步就能追上。

我的手不斷的向前抓,活像個猛獸一樣,前方一公尺有一大灘積水,因為草皮覆蓋並不是看得很清楚。我還是瘋狂的追著,就在快摸到他肩膀的那一刻,我聽到『撲通』一聲,隨即杜忻航不見,我本能的跳過腳下那一大灘水。

後面傳來一片笑聲,我轉回頭看,杜忻航正躺在泥水中戲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場的所有人笑成一團,即使好朋友被自己逼下水了,我還是難掩心情幸災樂禍的笑著。

他濕透了,從頭到腳的濕透。但笑歸笑,我還是走上前慰問,他的樣子就像是剛下過一場大雨而他忘了帶傘一樣,不只頭髮在滴水,褲管和校服也濕嗒嗒的粘著身體,身上還掛著幾株小草。

『呵呵呵』我難掩笑意,摀住嘴巴說:『你還好嗎?』

『沒事,只是濕透了。』他邊笑邊說,連自己也沒有辦法遏制自己不笑自己遇到的蠢事,他用手撥弄頭髮,說:『走,去你宿舍,去你宿舍。』

『好』我還是邊說邊笑,領著他走出校門,順便回頭大聲喊道:『你們先去拍哦,我們回宿舍一下!』

杜忻航正用他的狼狽表達我們的青春。我們回到房裡,我很快拿了條毛巾給他,並且把風扇關掉。『你那麼肥,不知道我的衣服你穿的下嗎』我邊找著一堆衣服邊說。

『隨便啦,就拿你最大號的給我吧。』

之後他到廁所換衣,我躺在床上休息,一切來得如此之快,我在心底試圖理清所有經過。

『你還要回去拍照嗎?』我問。

『拍照就不用了吧,校服都濕了,我都沒心情了。』

『我剛已經看到那灘水了,你沒看到嗎?』

『我也看到了啊,那麼大灘怎麼可能看不到?』

『那你又不跳?』

『我跳了啊,就是因為我要跳才會跌倒的,我要跳的時候滑了一下,就跌下去了。』

聽到這裡我又無可奈何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夠了!夠了!』
『走吧,回去吧。』他走到門外穿已經濕透的鞋說。

我們回到草場,同學們還在聖火台那拍照。

『杜忻航你回來了!快過來拍照啊!』同學們熱情的邀約,杜忻航只是站在一旁搖頭,我見他不去,索性也站在一旁陪他。

『怎麼不去拍?大家都叫你過去了,沒關係啦。』我說道。

『沒穿校服啊。』

『那你想不想拍?』

『想啊,可是沒穿校服拍會破壞整個照片吧。』

『那就回去把校服弄乾呀。』我說道,接著走開。

『怎麼弄?』他跟上來,問道。

『白痴,我們在外面住的有什麼事不會的?衣服不干你會怎麼弄?用來熨啊!』

『對哦,怎麼沒想到。』

我們又回到房裡,我把熨斗開得最大號,放在杜忻航全濕的校服上蒸出不少水汽。

就這樣熨著,時間過去二十分鐘,杜忻航重新換上校服,像剛洗好的一樣,心情也變得不一樣。

這次回去同學們已經不在草場了,我們四處找尋,偌大的校園在此刻更像個迷宮一樣。最後我們回到舊課室那裡,終於讓畢業照更加完整。

杜忻航一直和我緊緊挨著,他擔心又再受到一次攻擊,表情有點僵。我們兩個只拍了多十分鐘,今天的慶祝就結束了。

我們走回課室,但樓梯口的鐵閘門已經上鎖。

『哇!鎖上了。』學生們都已走光,校工都會在這個時候鎖門,沒想到還有一群人的書包放在課室裡。

『沒辦法了,爬上去吧。』黃樂浩酷酷的說,於是所有人走到樓梯後面的牆邊,等著他表演。

幾個人在下面把他撐上去,他抓到了牆沿,很輕鬆的就翻身進到樓梯裡頭,接著第二個同學也有模有樣的爬上去,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不一會兒黃樂浩就領著一堆書包從走廊丟下,等到所有人的書包都扔下來之後,負責鎖門的校工阿姨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

『你們什麼事啊?』阿姨好奇的問道。

『啊!阿姨你來了啊?怎麼不早點來,你把門鎖上了,我們還沒有把書包拿出來啊。』杜筱施一副和阿姨很熟的樣子說。

『是噢?我還以為沒人了,我都是在這個時間來鎖門的,那你們的書包拿了嗎?』阿姨邊說邊插入鑰匙把門打開。

『已經都拿到了,不過上面還有人。』

『啊?怎麼進去的啊?』阿姨好奇道。

杜筱施正要回答,就听見一個聲音插口,『從後面一翻就上去了。』黃樂浩從樓上走下來,瀟灑的說。

『呵呵,那麼厲害,年輕人果然不同啊!』阿姨歡喜的笑著。

結束了這個小風波,所有人作鳥獸散全回家了。沒想到只不過是留下來拍個畢業照也能弄出那麼多事情,我相信每個人想起來一定都覺得很好笑。

 

和杜筱施有了戲劇般的故事之後,我把自己的心情寫成一個故事交給華語老師拿去參賽,題目叫做『你聽得到』。那是我為了表達對杜筱施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的一個故事,我希望它能得獎,然後我就把它送給她。

畢業旅行確定在六月,校慶在七月,奧運在八月,雖然奧運不關我們的事,但四年一度的體壇盛事對我們來說還是讓人興奮。

所有的項目決定好時間之後也就代表我們在七月之前必須做好對校慶園遊會的一切準備。因為六月有兩個星期的假期,我們決定在五月開始動工。在迎接大日子到來前,身為應屆畢業生的我們還有很多的校外參訪之行,其中三月會有馬六甲一日遊,還有許許多多的升學講座。

所有人在經歷過幾次激烈的班會後早就學乖,知道今年所有的大小事都要全班出動,所以到馬六甲去進行校園參觀之行絕對沒有問題。

當天早上下了點雨,同學們在車上很安靜,抵達目的地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午餐,接著就是進入禮堂聽某個主任的演講,內容主旨都是本校的教學方針,升學管道,就業前景等等。

就這樣過了一個沉悶的早上,難得來到馬六甲就一定要去看看古蹟和逛街。老師把我們放在市中心,之後說好下午五點鐘集合。

我和肥祥走在一起。兩個男生走在鬧市街頭的感覺就像一片咬不下去的餅乾,卡在嘴裡,太硬又沒有辦法吐出來一樣。就如我所說的,我們會參與這次行程的目的都是因為那句『最後一年』,所以不管我們喜不喜歡逛街,我們都被逼跟著大夥的意見遊走,結果成為大群體中被遺落的弱勢族群。

女生好像永遠都有花不完的零用錢可以用來買衣服,一個小時後,杜筱施和張淑薇那幾個好姐妹在我們碰面的時候手上拿著大包小包,一副意猶未盡的臉色看著兩手空空的我們。

『怎麼時間還有那麼久啊?我都累了。』杜筱施對著我們說道。

『你們有很多東西買哦?』我看著她矯情的樣子,覺得很可愛。

『看到喜歡就買了啊!』她興奮的說,然後摸摸自己的小腿,松一松筋骨。

『這麼會買,當你的男朋友應該很慘。』肥祥插口道。

『哼!你們這些男生真是的,怎麼沒有一句是好話啊?』

『這些都是事實,我必須為男生說話嘛。』肥祥繼續說。

『唉,算了,你們等等有沒有要去哪裡呀?』杜筱施官方的問問題方式再度出現,我笑了出來,想到單純的肥祥一定會被騙去當跑腿。

『沒事,我們都沒有東西要買,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所以在這裡休息。』

『哦,很好,那就陪我們一起逛街吧!』我真的很好奇她怎麼可以輕易的把這樣的話說出口。

『好啊。』肥祥答應,我無奈的跟上。

肥祥粗壯的臂膀就是活生生的手推車,女生只需要走在前面,肥祥會程式設定好的自動跟上去,接著領著一袋東西出來,途中還可以提供不同於機器人一樣的人工建議,幫助主人走出猶豫不決時的陰霾。這樣的人肉推車用起來不費勁,又完全免費,還有語音設備與GPS,即使迷路了也不用擔心,更何況還具有保安功能!

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在同學們歡樂的陪伴中輕鬆的過去,所有人聚集於集合地點,等待回程的巴士。杜筱施把鞋脫掉,走了一天的路,腳後跟與鞋子不斷磨蹭結果破皮。

『很痛嗎?』我上前慰問。

『唉,每次穿這雙鞋都會破皮,還以為這次不會,沒想到還是破了。』傷口處紅彤彤的,她在上面吹氣。

『你們女生啊,明知道會破皮卻還是不多穿一雙襪子,應該有賣專門穿這種鞋的襪子吧?』

『哎呀,就跟你說以為這次不會了,沒想到啊。』說完巴士正好來到,我沒多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她一拐一拐的往前走去。

 

宿舍裡每個人都各自為了自己的事忙進忙出,原本每個晚上大家都會一起吃晚餐,但隨著許多活動的來臨,我們把較多的時間轉移到班上同學的身上。

我又找到了一份兼職,那是過年前和同學們一起去市中心的某間鞋店工作結下的緣。一開始大家都只抱著一同消磨時光的心情去工作,但對於我來說,所謂的工作就是必須有擔當的去把它做好,結果一個星期過去,有人開始找理由說不再去上班,很快的又幾天過後只剩下我和另外兩個同學。

老闆夫婦只需要我們做到年除夕。那天我忙了一整個早上,就在要領薪水回家過年時老闆娘把我叫到儲藏室。

『阿傑,你還想繼續工作嗎?』老闆娘把薪水遞給我,眼神誠懇的問。

『啊?繼續工作?不是做到今天而已嗎?』

『我的意思是你之後還想不想做?如果你要的話還是可以回來幫忙。』

『哦?要我留下來?』

『對啊,只有你而已,你別跟其他人說哦,因為你工作比較好啊。』老闆娘變笑邊讚道。

『是這樣哦?我一個人我是有時間沒問題啦』我有些難為情的說。

『那太好了!』說完老闆娘拿出日曆跟我討論起之後上班的時間。

我就這樣被留下來,還算意外的得到一份工作,而老闆娘的人十分隨和,我有事不能去上班的時候只要事先告訴她就沒有問題。

在鞋店工作的內容比起加油站來說輕鬆很多,第一不用吸進大量的烷烃和碳,第二我不用擔心太晚走回宿舍的時候被人家打死,只不過還是有很難面對的時候,比如銷售時最怕遇到麻煩的顧客,還有儲藏室裡面隨處可見的老鼠屎或蟑螂。

一整個三月每天晚上我都到鞋店報到,店裡的生意比起過年時的人潮洶湧來說簡直是慘不忍睹,有時候一整個晚上都沒有辦法做到十次生意,零售業不穩定的銷售業績反映出這個城市的消費水平。

晚上我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就會開始思考畢業後的人生,究竟畢業後我們會變成怎樣,而我們又有沒有辦法一定能變成我們要的模樣。

老闆常會對我說:『做生意就是這樣,沒有辦法預測,卻很多人都覺得做生意很好賺,但很多時候並不是人們想的那個模樣。其實也不一定要賺大錢,能夠養家糊口就好了。』

我總是笑笑,試著從老闆夫婦那裡學習更多學校老師沒有教的事情。我想我真的長大了,我開始感受到所有大人的壓力是什麼模樣,現實生活的樣子與我們心中的夢想又有多麼遙不可及。

我從那一天開始改變,上課的時候即使再睏都強迫自己不能睡覺,遇到數學那種不靈光的課時就拿起小說來看,在學校裡都會乖乖的把衣服塞好,升旗禮結束的時候大聲的吟唱校歌,每天都堅持多一點點,我希望我可以用自己的動作來影響其他同學。

在鞋店工作的時間越久學到的課外知識越多,老闆會要我盡量的去認識鞋子的特性,還有哪些客人的腳掌較大又或者客人的腳太小該如何解決。我感覺自己在他們眼中就像個小孩般對這俗世充滿著許多好奇,每天都有數不盡的小問題等待發問,老闆會和我談生意經,老闆娘則更多的教我待人處事的道理。

 

有一天華語老師興高采烈的走進班上。他先是在佈告板上寫下新的文學獎徵文,接著拍拍手上的灰塵用充滿感染力的語氣說:『上次叫你們投稿的文學獎成績公佈了。』
幾個同學聽到老師的話後趕緊說:『哦!那老師你是要說我們班有人得獎了嗎?』
『呃抱歉不是,我只是要說成績公佈了,但這次並沒有你們班的人得獎。』
『切那你等於白講。』
『話不是這麼說嘛,這也是一個消息啊,所以還是要告訴大家,不過我覺得雖然這次你們班沒人得獎,但是下次可能就會有了。』老師話中的意思永遠都帶有安慰與鼓勵。
『老師你以為我們是小學生呀?不用安慰我們啦,我們有自知之明啦!』
『總之同學你們不要放棄投稿,有投有機會,要給自己一點機會啊!』說完他看著我,接著說:『蔡文傑,尤其是你啊,你所有的項目都要投,散文詩歌和小說,所有的我都要收,其他人的話只要選一樣來交就好了。』
『老師,其實我很好奇,像我們這些讀後面班的學生寫出來的東西有可能會比前面班的人好嗎?』我開口問道,我相信這問題對班上所有人來說都是感同身受。
『寫作又不是考試,它講求的不是聰明或天分,並沒有一篇作文全然是好的或壞的,正所謂各花入各眼,你怎麼知道你的作品會沒有人欣賞呢?所以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去跟別人競爭呢?反正你什麼也沒損失不是嗎?』
聽完老師的話,班上突然一片安靜。所有人像被點中了身上某個大穴一般不得動彈,全都陷入沉思,在這之前從來沒有一個老師告訴我們這樣的道理,很多老師都只會拿我們的不如來跟前面班的同學比,打從我們一進入這間學校開始就是後端班的學生,打架,頂嘴,違反校規的永遠都是後端班的,久而久之我們已經脫離應該得到公平機會的那個範疇裡,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規則隔離著,永遠的處在黑暗的角落。
廖國平今天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們同樣也有機會,只是我們同樣害怕失敗,以至於不敢嘗試,但不踏出第一步的話那永遠也沒有機會證明自己了,在創作的世界裡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所有人都有辦法創作,而等待的其實就只是一個機會或伯樂,只要一個評審看中了你的作品,哪怕其他人都不懂得欣賞,你也還是勝利者。
我微笑,點點頭,有再多的感受埋藏在心裡就好。

 

很快的,班上進入校外義賣的階段。我們決定在兩個不同的夜市舉行義賣,原本義賣的物品主要是食物,後來有人又找到盆栽,杜忻航則從他家對面的黃梨園主那裡討到一百顆鮮美的黃梨。

很顯然的我們宿舍理所當然的充當集中營,所有的物資都會先運來這個中央政府再由各個開車的同學送到攤位去。

第一次義賣響噹噹的在一個晴朗的晚上開始,夜市裡人潮洶湧,所有的生活所需都有辦法在這裡找到,我們攤位最不缺的就是人手,大家各司其職,幾個人負責打包食物,我和杜忻航,肥祥專心的賣黃梨,其他人則在一旁像古代賣藝的人們一樣喊道:『來啊,來看看啊,阿姨買吃的嗎?這裡什麼都有啊!』

當天我們攤賣得最好的就是杜忻航找來的黃梨,很多家庭主婦一看到黃梨就眼睛一亮,我們價錢公道,自然賣得很好。

張淑薇身為活動主席自然成為主導這次義賣的頭目,她和杜筱施幾個人忙了整個下午終於完成了炒米粉和果凍。炒米粉雖然沒什麼特色,但經過的客人看在『為鑾中義賣』這五個字的份上還是委屈自己買了幾包,只不過果凍的行情就不那麼理想。

『這是誰做的啊?』我拿起三顆一份的果凍問道。

『我做的啊,怎麼啦?』杜筱施看我拿起自己的傑作開懷的回答。

『你可以告訴我這是什麼嗎?』果凍是鳳梨味的,呈黃色,不過因為加了太多水,結果很軟。

『果凍啊!』她一副自信滿滿的神情說。

『你確定這樣的東西賣得出去嗎?』我搖搖裡面半固體半液體的柔軟物。

『你說什麼啦?我覺得我做的很好啊,不信你吃吃看,很好吃耶!』她直接拿起一顆咬起來。

『如果你是顧客你會想要買這樣的東西嗎?大姐,你是覺得家庭主婦的錢很好賺哦?』我毫不留情的說。

『什麼啦,我覺得還是會有人買的啦』她還在自我安撫道。

『筱施,其實他說的沒錯耶,你的果凍真的沒有很好』這時張淑薇也看不下去,直接批評。

『好啦,都弄了,大不了賣不完就讓大家吃啊,也不算浪費。』

聽完我們只有無言,繼續投入工作。當晚杜筱施非常賣力,我第一次看到心情很好的她,她一邊工作一邊展露出的笑容就好像一整個下午的辛苦都不是一回事般。

我們的生意進度非常樂觀,不到八點鐘主要的東西幾乎都要賣光,只剩下幾份米粉,這個時候來了一位客人,他是杜筱施在巡查團裡的學長,大我們一屆,而我還愣在一旁忙著招攬客人的時候就看到杜筱施突然笑得花枝招展。

『你們還有些什麼呀?』學長停留在我們攤位前問道,幾位認識的同學趕緊上前推銷。

『這邊還有一點米粉啊,可以算你便宜點。』我們熱情的班長波波道。

『哦,好啊,那就全部包下來吧。』學長瀟灑的說,杜筱施笑呵呵的把所有的米粉包起。

原本還在大喊的同學這時都停下來圍觀,試著認清楚哪個大好人願意解決我們陷入滯銷的炒米粉,並且你一言我一語的熱烈討論著。

後來義賣在一種肚子餓又累的情況下結束,杜忻航的黃梨成為最成功的產品,而杜筱施熱烈推薦的果凍一份都沒有賣出去,所有的東西最後都拿回我們宿舍,班導師也來到,為了慰勞大家還帶來熱騰騰的炒麵。大家都累壞了,有心無力的坐在一起吃著東西,一邊討論下一次的義賣和檢討這次義賣的過程。

『結果出爐了,這次總共賺了五百!』主席張淑薇神秘兮兮的從樓上走下,手上拿著一疊色彩斑斕的鈔票。

『一個晚上就能賺這麼多,成績還算不錯嘛。』班導師鼓勵道。

『那下次生意如果也能像今天這樣的話,我們的資金大致上就足夠了。』大家邊吃邊聽張淑薇的分析。

『下次如果不浪費材料費去弄果凍那些東西的話,絕對可以賺得更多!』我嚷嚷,大家笑成一團。

距離校慶的時間越近,班上的氣氛越是亢奮,每個人心中都想為班上盡一些力,並不是每個人家裡都有錢,沒錢的人就出力出點子,有錢的人就掏腰包買材料,要不然就把家裡的工具拿來用,平時再怎麼吵,再怎麼鬧,到了該認真的時候還是會變得乖巧聽話負責任。每個人都為班上難得出現的團結而感到開心,我們原本就不怎麼懂得表達,所有人都只是把想法埋在心底不說出來。

 

一個星期後是第二次的義賣,這次義賣的地點是居鑾市裡最熱鬧的夜市,貨品的數量理所當然的增加了,前一次賣不掉的盆栽重新擺上架,杜忻航的黃梨依舊是主要商品,杜筱施沒有再弄果凍,乖乖的和張淑薇學習炒米粉。

夜市裡充滿競爭,搶位子隊伍開車繞了兩圈被人罵了幾句才搶到一個立足點。長期在此擺攤的小販都有自己的地盤,像我們這種插班生很容易遭到攻擊,幸虧打著學校義賣的名義來搶位子,也不是天天這樣子幹,所以並沒有鬧出太大的風波。

我依舊是負責賣黃梨,賣完了黃梨就大聲叫賣,我們很容易因為大聲叫賣而得不到路人的賞識打退堂鼓,幾輪叫賣下來卻不受搭理讓人很沮喪,這一次義賣比起第一次的確不同。

這時候士氣很重要,大家會因為氣氛沒有上一次來得好而陷入冷場,如果連自己人都熱不起來的話那對於業績必定也有影響。我覺得應該有人站出來帶頭,於是走上前大聲喊道:『來啊!來啊!快來看看呀!這裡有薯片,炒米粉,麵包!』,『來啊!阿姨看看這個薯片,可以試吃啊!』,『阿姨看看我們的果汁,也可以試試哦!』

我知道一定要用自己的能力帶頭才能馬上看到效果,對於班上同學來說,被動的他們需要的就是一個熱情的領導,雖然我只是個小角色,但是我不希望大家因為這樣的氣氛而不開心。

有人開始站出來跟我一起並肩作戰,拋下業績的包袱,生意好不好根本就沒有關係,反正我們都一定會把東西賣完的,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我覺得更重要的其實是有沒有辦法讓所有同學感染到參與的氛圍。

喊話完畢之後我走到後面去休息,杜筱施剛好在那裡,我自然的在她旁邊坐下。

『今天你的學長不來救我們啦?』我邊喝水邊說。

『恩,應該不會吧。』她正吃著東西,繼續說:『你很厲害推銷吼

『你這是在讚美我還是損我啊?不管什麼話從你口中說出來都很值得懷疑耶

『你怎麼就是這麼看衰我啊?我也是人,也有眼睛看的,而且每個人都看到了啊

『好啦,我知道,說這些話會起雞皮疙瘩』我裝成受不了的樣子阻止她別再說下去。

那天我們一直奮鬥到晚上九點多才收檔,賣不完的盆栽又被載回宿舍,當天營業額和第一次差不多,除此之外,我們得到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滿足,至少感受得到自己還是有用的,班上還是一條心的,只要擁有奮鬥的目標,有朋友的照料,一切都會順利。

後來張淑薇拿著鈔票又想了一下,『不然明天早上再去擺多一次吧』,她用著不肯定的語氣說。

『啊?!』有人覺得驚訝,有人在心底說:『不是吧,還來?』

『因為明天早上同樣的地方還會有早市,應該也能再賺一點,所以才會有這個提議』有一個即精打細算又精明能幹的活動主席真是我們班的榮幸。

『可是有人肯幫忙嗎?那樣的話很早就要起身了。』一旁的素桔建議道。

『我知道也不需要很多人,四五個就夠了』說這話的時候她小心翼翼,心裡頭一定很害怕得不到支持。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插嘴說,『你的四五個人應該有把我算進去了吧?』

『難道你不想參加嗎?你人那麼好,一定肯幫忙的啦!』杜筱施也加入談話,推我下水。

『只是很無奈而已』說完,我自討沒趣走去一旁打掃。

『那就這麼決定了,明天早上我會開車來載你和所有東西,準備一下哦。』張淑薇說話的語氣理所當然,我根本就不需要反駁。

 

早晨的陽光從學校後門的方向照過來,星期天早上的街道冷冷清清,但早市場卻是另一番景象。很多主婦看到我們設在菜市場入口外的攤位都稱讚說我們勤勞,當然『為鑾中義賣』這五個字又為我們掙到不少生意。

當天早上杜筱施也有出席,她和張淑薇兩個又弄了好東西,除了招牌炒米粉外還有新鮮豆漿,我真的很好奇她們怎麼可以弄出一些其他女生可能一輩子都弄不成的東西,而且還有勇氣拿來賣。

『這豆漿是不是沒有放糖啊?』看到豆漿我第一個搶上前去喝,新鮮的豆漿順滑可口,只不過沒有味道。

『你是白痴嗎?沒看過別人賣豆漿,糖水是另外放的嗎?』杜筱施說道,隨即也拿起一杯加了糖的喝起來。

『算了』我趕緊加糖,接著說:『我很好奇究竟有什麼東西是你們不會做的。』

『這是淑薇弄得啦。』聽我這麼說她趕緊撇開關係。

『她真是名副其實的阿媽耶』我用佩服的神情看著張淑薇說,杜筱施看了笑得很燦爛。

工作進行的異常順利,顯然張淑薇這種常上菜市場的高中生非常了解婦女的喜好與品味。只有幾個人在一起工作的時候氣氛很快的就被渲染,可能我們的精力不比上一次,但合作無間的感覺卻微妙的留在每個人心底。

結束了兩個小時的嬉笑,在吃完早餐送我回去之後,幾個星期下來的拼搏終於結束。我躺在床上,一如既往的回想那些過程。一開始是陪著杜忻航一起去按他家對面黃梨園主的門鈴,然後大膽的要求對方贊助;接著是義賣當天所有人熱血沸騰的號召路人支持;再來是早市只有幾個人撐場面為了多掙幾個錢而付出的景象,好像才剛過去,但心裡又有了新的期待,那就是盼望園遊會的來臨,我們又能再燃燒一次。

我笑了,接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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